男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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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沈沈，聖音少寧站在一樹梅花下，落在身上的梅枝疏影陰翳。他的視線落在魏獻儀的臉上，註視著她每一個表情。
“天色已晚，是時候回去歇息了。”說出這話時，魏獻儀臉上沒有分毫變化，就連語氣也依舊是那般冷淡。
魏獻儀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有意避開他挑起的話題。
為什麽？
聖音少寧望著她的眼神微沈，他沈默片刻，然後向她俯首，低聲說道：“我送您回去。”
“不需要。”魏獻儀看了他一眼，沒打算接受聖音少寧的好意。
魏獻儀既已經這樣說，聖音少寧便沒有繼續執著的理由，所以他立在原地，目送魏獻儀轉身離開。
魏獻儀背對過聖音少寧後，在夜幕下走了幾步，隨後不久，她想到了太承在床上跟她說的話，又回頭看向聖音少寧。
“你最近有發生什麽事嗎？”魏獻儀直接問了聖音少寧。
接觸到魏獻儀疑惑的目光，聖音少寧不答反問：“是有誰在神女面前提到過我？”
和之前的那個問題一樣，聖音少寧現在的這個問題也是在向她變相地詢問一些事情——魏獻儀沒說的、他不知道的事。
魏獻儀聽出聖音少寧的這重意思了，所以她面不改色地告訴他：“沒有誰。”
頓了下，她轉而說道：“你今時身在鐘山，若遇非常之事，理當說出來才是。”
魏獻儀重新將話茬拋還給聖音少寧。註視她一會，聖音少寧緩慢說道：“既是這般，就多謝神女關懷，若他日遇事難決，少寧定然會請來神女相助。”
他字字恭謙得體，魏獻儀聽著卻越發覺著不像是她此前所見的聖音少寧，但又揪不出什麽錯處，魏獻儀思來想去，最後只應了聲“好”。
魏獻儀的背影很快從聖音少寧面前消失，望著她離開的方向，聖音少寧從袖中抽出那枝魏獻儀不肯接取的梅花。
仔細看又看，“明明是一枝好梅，怎麽，就不能隨手一納呢？”他疑惑。
然而人無蹤跡，疑問終不得解答。不久後，花枝從他手裏落下，梅花盛然，聖音少寧從其上踩過。
待魏獻儀回去靈臺神殿，入內後，她直往內殿而去。
魏獻儀打開封閉的殿門，往裏面走，繞過屏風後竟在室內門前看到一個伏在地上的人影。
他聽到動靜，一擡頭，不是華煢月又是誰。
魏獻儀在不遠處停住了準備上前的步伐，她原先打算放華煢月出來的，現在看來，似乎不需要了。他已經爬出來了，只是形容略有狼狽之色。
面面相覷之時，華煢月猛然咳嗽幾聲，他擰著眉頭，擡眼望向魏獻儀，臉上顯露痛苦神色。
魏獻儀緘默片刻，等華煢月的咳嗽聲弱下去，她才上前查探他的狀況。
陰影覆下，華煢月扣住門檻的手指緊了一些。
“師尊……”
他聲音虛弱地喚道。
魏獻儀低眸俯視華煢月，他眼中似有怯意，一副不敢直視她的模樣，魏獻儀視線轉移，投註在他手腕上，上面一根琴弦緊勒，琴弦另一端則被系在琴案桌腿上。
魏獻儀低身，給華煢月解開了這段弦，細長柔韌的琴弦從華煢月的腕上剝離的瞬間露出了印在皮膚上的鮮明赤色。
華煢月淺淺地舒出一口氣。
魏獻儀扯起琴弦，順著琴弦的方向往裏走去，走過華煢月身邊時，還不忘提醒他。
“起來。”
華煢月從地上起身。
因為他曾蹲伏在地面很長時間，所以此刻即便他動作緩慢，起身的時候也有一陣暈眩頭痛的感覺。華煢月兩眼花迷，踉蹌著腳跟在魏獻儀身後。
魏獻儀勾著琴弦，最後停在了琴案旁。她視線微低，看到地面上被摔成兩半的古琴。
她沒說什麽，將左右兩邊琴身連同琴弦收拾到一起後，把它們放到了華煢月腳下。
“等會把它們帶走。”魏獻儀吩咐了一句。
“您不要了嗎？”華煢月問道。
魏獻儀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古琴已毀，她留著根本毫無用處。魏獻儀看了看華煢月，沒有答覆。
因為她不說話，華煢月心中空泛發虛，也不敢輕易言說。
過了一會，在魏獻儀重新布置好琴案的時間裏，華煢月從背後勾上了她的手，準確來說是她的食指被他撚在手心。
不輕不重地壓著，又小心翼翼地揉了兩下，討好意味明顯，不過魏獻儀卻並不受用。
她另一手放下香爐蓋子，餘光掃向華煢月。
他低著身體，長發垂在身前，擋住了他看向魏獻儀的視線。
華煢月的腰又低一些，低得不能再低，攥緊她的手指放在唇邊，想要和上回一樣“討好”她。
“跪著吧。”魏獻儀見他一副起不來的樣子，指尖用力按住他的人中，抵在這上面叫他吃痛、將他推倒。
看著華煢月跌倒在地，魏獻儀抽出手指，在華煢月有所反應之前，她先開口道：“我已傳信去了華曦城。”
她將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聞言，華煢月神色微變，他跌坐在地上望著魏獻儀，眼底閃過一絲不安神色。
“師尊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我。”華煢月很快分析出魏獻儀傳信去華曦城的目的，他這樣說道。
魏獻儀將用來擦拭手指的手帕扔在斷琴上，她瞥向華煢月，直接告訴他：“可我不確信你說的就是真的。”
“我會說真話。”華煢月幾乎是立刻回覆，對上魏獻儀的目光，他暗暗喘息，輕聲細語地再三向她保證：“我一定只說真話。”
華煢月面上神情堅定不已，魏獻儀看著他，忽然覺得讓他待在這裏獨自思考的決定是正確的。
至少華煢月現在已經想明白該說什麽了，不是嗎？
“為什麽來我身邊？”魏獻儀由此較為輕松地問出這個問題。
華煢月眼神一頓，他從堆疊的袖口中伸出幾根手指。
在魏獻儀的註視下，華煢月先折下中指，“我來您身邊，一是為拜師。”
“二是為求學。”說著，華煢月收起食指，還剩下大拇指頭露在外面。
他說的前兩個理由符合情理，也是華煢月一直在做的事情，魏獻儀聽到這些絲毫不覺得意外，然而她知道華煢月還沒有說出口的第三點才是教他時不時“以下犯上”的真正原因。
華煢月沒有立刻折下拇指。
魏獻儀已經等了他好些時日，而這一時半刻，她自然也是等得起的，因此她沒有催促華煢月，在等待期間，魏獻儀點起了香爐。
將銅獸香爐放在案上，“啪嗒”一聲，也是華煢月收起拇指的時候。當他折下第三根手指，說出第三個理由，一切就開始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我被送來，除了給師尊當親傳當弟子，還是要當您的……男妾。”他吐字清晰，即便說到最末兩個字，也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覺得有何處不妥。
華曦城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他說的是實話。
“什麽意思？”魏獻儀明白那兩個字的意思，讓她難解的是華曦城教他行此事的目的何在。
華煢月擡起臉，仰望著魏獻儀，一字一句說道：“當徒弟固然不錯，但若能枕在神女身側的位置，那就更好。”
“最重要的是，與神女合靈……可擁飛升之德。”他話音一頓，接著道：“此界之中誰人不想得道？”
華煢月自然不例外。
他荒誕無稽的解釋入耳，魏獻儀聽罷，覺得好笑。
“誰告訴你的？”她問。
“他們都是這樣說的。”華煢月一本正經地回覆。
見他眉宇間流露出的神色異常認真，想來應該不是在扯謊，魏獻儀皺皺眉，冷了聲音：“別信。”
華煢月沈默片刻，他膝行上前，湊到魏獻儀身邊。
“起先我的確不信，但是見過您，便信了。”華煢月看著她。
荒謬。
魏獻儀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她擡腿，膝蓋頂在華煢月身上，將他推的遠遠地，魏獻儀才同他說道：“就算是真的，可你的姓名早已列入鐘山籍冊，皆知你是我的親傳……”
“男妾？”
她念出這個奇怪的詞匯。
“綱常倫理你不在乎，我倒是在意得很。”魏獻儀繼續說道。
聽了魏獻儀的話，華煢月卻沒有分毫動搖之意，他反駁道：“得道飛升，一切榮光自會掩蓋塵俗之事，千萬年後，又有誰會糾結你我究竟是師徒名分，還是……其他。”
華煢月的算盤打得好，可惜只是如果，魏獻儀越來越看不透他的心思。將歪的扶正，確實不容易。
“而且……師尊，您真的有您說的這般在意名分之事嗎？”華煢月提出質疑。
魏獻儀不懂他這疑惑何來，望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華煢月緊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師尊，那天我都看到了。”
哪天？
“聖音少寧在您唇邊落吻，可是大家都知道，您是聖音少寧兄長的未婚妻，你們不該如此。”華煢月緩慢說道。
隨著華煢月的描述，魏獻儀也想起他所說之事。
魏獻儀有些詫異。
她絲毫不知道那日華煢月是在何時何地見到的那副場面。
不過即使如此，魏獻儀內心依舊平淡：“你看到了，那你應該也看見聖音少寧那時的窘態才對。”
那個時候，魏獻儀很果斷地打破了聖音少寧的夢事。
華煢月斂眸，卻恍若未聞，“我只知道您未婚夫的少弟很鐘愛您，而這並非符合禮義之事，就如我待您之心一般。”
華煢月把事情說的很片面，完全沒有考慮到魏獻儀之前說的那部分前提。也是在這個時候，魏獻儀意識到跟這個歪了的徒弟講不通道理。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一並說出來，讓我聽聽。”魏獻儀看著華煢月的目光漸冷。
華煢月沒有立刻回覆。
思考片刻，他猶疑開口：“其實，就算我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師尊您也沒有很討厭我，對嗎？”
魏獻儀對華煢月的問題感到意外，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而這恰好也是魏獻儀想要在他面前藏著答案的問題。
可是華煢月既然能問出這麽個問題，也定然是猜到了她心中藏匿的究竟是何種答案才對。
所以魏獻儀沒說話。
沒有主動向他托出心思，也沒有阻止華煢月對她的猜想。
“您為何不在意？”
許是感知到魏獻儀默認的態度，華煢月又說道：“因為從一開始您就從未對我懷有期待。”
“因為從一開始鐘山神女想要的，就只是一個能夠擔負起鐘山司天之職的修士罷了。”
“而我，則恰好符合您的要求。在此要求之外，也許有著所謂師徒情分，但我想……若師尊當真待我以師徒深情，恐怕早在我初次犯上之時，您就將我逐出師門了，又豈會有一時又一時容我‘冒犯’？”
華煢月的語速不快，他將魏獻儀的心思完整地剖析出來，一開始華煢月還會對自己惡意的猜想感到歉疚，可是後來隨著他越說越深，而魏獻儀仍舊沒有阻攔。
魏獻儀聽著他說出的猜想，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分毫變化。
再後來，華煢月便徹底確信了他所言並非揣測，而是實情。
“是這樣。”魏獻儀聽完了華煢月分析出的一大段話，最後輕描淡寫給了個回應。
正如華煢月所說，魏獻儀對他沒有抱以其他情感，就連幾分師徒情分也是因為華煢月既定的名分。至於其他，魏獻儀不在意。就是因為不在意，所以魏獻儀對他才有著異常的耐心。
對華煢月有耐心的另一種原因在於，魏獻儀不確定找到另一個如他一般一學就會天賦的徒弟需要花費多長時間，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時間教會那個徒弟有關鐘山司天的所有……
“你很好。”魏獻儀給了華煢月這麽個評價，但是仔細想想卻很不對勁，所以魏獻儀又補充一句：“但也不夠好。”
聽著魏獻儀相互矛盾的兩句話，華煢月沈寂已久的心頭突突地跳動起來，他眼眸微動，終於從地上起身，他走到魏獻儀面前。
“所以，您應該能原諒我吧？”華煢月望著她，閃爍的眸光映襯出他心中浮露的忐忑。
“我一時沖動，我知錯了。”
現在回想著實瘋狂。
“知錯了？”魏獻儀琢磨他這句話。
“煢月錯了。”華煢月軟聲又道。
魏獻儀看了看他，“知錯能改是好事，可你準備拿什麽來彌補已經犯下的錯誤？”
華煢月楞了下，沒有明白魏獻儀是什麽意思，他以為只要魏獻儀可以松口原諒他，一切便能恢覆如初
彌補……
她需要什麽？
而他，真的能給得起嗎？
未免魏獻儀提出他做不到的要求，所以華煢月先開口，給出他的誠意：“我願意向師尊起心誓，往後司天術法我會做到最好。”
“心誓？”魏獻儀許久沒聽過這個東西了，她想起一些事。
魏獻儀笑著說道：“曾經也有個人為達目的起了心誓，不過後來他去修魔了，道修心誓不攻自解。”
華煢月聽完魏獻儀所說故事，心中驚訝不止，另一方面華煢月意識到自己給出的條件不足以使魏獻儀心動。
“誓言不可靠，我不信這個。”魏獻儀垂手，擡起華煢月的下頜。
擡的高了，看不見他的額頭，只餘纖長眼睫一顫一顫。
“還是跪著吧。”魏獻儀說道。
華煢月聞言身體一僵，他張了張嘴，面露難堪神色。原先魏獻儀叫他跪著，他願意，是因為他要低頭要認錯，怎樣都可以。可是現在他們正在計議寬解之事，魏獻儀卻還要他如此。
華煢月怎麽看都覺得她是在折辱他。
為此，他隔了很久才跪到魏獻儀面前。
魏獻儀的手還撐在他的下巴上，現在他整個人低了下去，她終於能看清他光潔的額頭了。
“仔細一看，你長得確實有當男妾的資本。”魏獻儀的手指點在華煢月的眉心，隨意說道。
華煢月早在她觸碰他的時候就繃直了身體，而更是在魏獻儀說出下文時，心中起了別的念頭。
他抿唇，沒有回應魏獻儀。
這是隨她來到鐘山靈宗的這麽長時間裏，魏獻儀第一次覺得他臉皮不錯，華煢月不知該作何感想。
華煢月不知道魏獻儀要對他做什麽，可是她的手指就在他唇邊，看了看，有些意動，張嘴，探舌，幾步之間，就能完成和先前一樣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終歸是他的假象。
魏獻儀在他張嘴的間隙，將一枚丹藥塞進了他嘴巴裏。
甜。
丹藥入口的瞬間，華煢月只覺得口腔中泛起了一片齁甜，有如置身糖漿蜂蜜之中，極致的香甜叫他太陽穴一陣一陣發痛。
“師尊……這是什麽？”等到這種甜膩至極的味道從他喉嚨間徹底消失，華煢月忍著嗓子裏的癢意問道。
望著他眉間的一點青痣，魏獻儀漫不經心說道：“是毒藥。”
處理好華煢月，魏獻儀終於能夠叫他真正學會何謂“安分守己”。
他緊繃著一張臉，在靈臺神殿學習各類術法，因為魏獻儀只教一遍，剩下的時間需要他自己學，所以魏獻儀很快離開殿中。
聖音馥想見她。
魏獻儀早收到了她的傳音符，現在才去找她，也不知還算不算是及時。
魏獻儀見到聖音馥時，她正站在院子外面，跟一個身著鐘山修士服飾的弟子正在閑談。
魏獻儀沒有上前。
她在不遠處駐足靜靜立著，小姑娘臉上藏不住喜悅，也藏不住事，聖音馥說話聲音沒有特別大，卻也足夠叫魏獻儀聽見她話中內容。
而魏獻儀也很快明白聖音馥想要見她的原因——天晴雪消，鐘山之內冒出了一處洞穴，裏面有異常濃厚的靈氣，想來應是有寶物身在其中。
與聖音馥交談的鐘山弟子就是負責此次勘探洞穴的修士之一。
聖音馥此刻正軟聲向對方請求同行。她是聖音家的客人，也是鐘山的客人，鐘山修士自然不可能就此應允。
請求無果，聖音馥正懨懨不已，她餘光一轉，在院門前看見魏獻儀的身影，連忙幾步小跑上前，眼中驚喜神色難擋。
“神女姐姐。”聖音馥高興地扯住魏獻儀的衣袖，魏獻儀拍了拍她的手背。
果然不過多久，聖音馥就與她講起想要下探洞穴的心思。
“姐姐，我保證我乖乖地待在他們旁邊，什麽都不亂動，可以嗎？”
魏獻儀註視著她，很快問聖音馥：“你為何想要前去？”洞穴是新出現的，有沒有寶物另說，危險定是有的，聖音馥看起來不像喜歡幽深之境的樣子。
聖音馥解釋了一二句，“……還有就是洞穴深處會有光影蟲，神女姐姐，我真的很好奇光影蟲的模樣。”
“會發光。會飛。”魏獻儀告訴她，她不想讓聖音馥下洞。
聖音馥聽了，仍然露出可憐的眼神，魏獻儀受不住聖音馥這般看她，在聖音馥下一次請求前，魏獻儀答應了她。
“可以。但是你得保證不離我左右。”魏獻儀道。
聖音馥一聽魏獻儀要隨她同行，心中欣喜更甚，她連忙跑去跟原先交談的修士商議何時入洞，魏獻儀在旁邊等待。
等了一會，魏獻儀見到聖音少寧，他也看到她，不過沒有上前。
聖音少寧偶爾朝她遞來一眼，魏獻儀覺得很不舒服，偏過半邊身體，看向別處，這一看就是看到了院墻樹下的璧玉白衣。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魏獻儀也能看出聖音瓏這時面容比之先前要憔悴許多。
見到聖音瓏，一定是在魏獻儀的意料之外。她不是沒想到聖音家的人有一出現就會有二有三，她是沒想到聖音瓏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不止如此，聖音瓏將扣在手中的物件向她展示一番，魏獻儀見著，記起那是之前她丟失一枚玉玦。魏獻儀一直以為是留在了太承那裏，沒想到是丟在了聖音瓏手上。
真的是……
魏獻儀在意的不是一塊玉玦，她在意的是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此刻竟被聖音瓏握在手中。
丟棄也好，毀棄也罷，怎麽樣魏獻儀都不能叫他拿捏住她的東西。
魏獻儀餘光瞥了眼聖音少寧等人的位置，確定他們沒發覺後，順著墻角陰影下走了過去。
她伸手去拿聖音瓏手裏的玉玦，他不僅不給還將之高高舉起。
在魏獻儀擡手之時，他另一只手順勢從背後抱住她。
在魏獻儀動怒之前，聖音瓏先附在她耳邊，吐息溫熱。
“你和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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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沈沈，聖音少寧站在一樹梅花下，落在身上的梅枝疏影陰翳。他的視線落在魏獻儀的臉上，註視著她每一個表情。
“天色已晚，是時候回去歇息了。”說出這話時，魏獻儀臉上沒有分毫變化，就連語氣也依舊是那般冷淡。
魏獻儀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有意避開他挑起的話題。
為什麽？
聖音少寧望著她的眼神微沈，他沈默片刻，然後向她俯首，低聲說道：“我送您回去。”
“不需要。”魏獻儀看了他一眼，沒打算接受聖音少寧的好意。
魏獻儀既已經這樣說，聖音少寧便沒有繼續執著的理由，所以他立在原地，目送魏獻儀轉身離開。
魏獻儀背對過聖音少寧後，在夜幕下走了幾步，隨後不久，她想到了太承在床上跟她說的話，又回頭看向聖音少寧。
“你最近有發生什麽事嗎？”魏獻儀直接問了聖音少寧。
接觸到魏獻儀疑惑的目光，聖音少寧不答反問：“是有誰在神女面前提到過我？”
和之前的那個問題一樣，聖音少寧現在的這個問題也是在向她變相地詢問一些事情——魏獻儀沒說的、他不知道的事。
魏獻儀聽出聖音少寧的這重意思了，所以她面不改色地告訴他：“沒有誰。”
頓了下，她轉而說道：“你今時身在鐘山，若遇非常之事，理當說出來才是。”
魏獻儀重新將話茬拋還給聖音少寧。註視她一會，聖音少寧緩慢說道：“既是這般，就多謝神女關懷，若他日遇事難決，少寧定然會請來神女相助。”
他字字恭謙得體，魏獻儀聽著卻越發覺著不像是她此前所見的聖音少寧，但又揪不出什麽錯處，魏獻儀思來想去，最後只應了聲“好”。
魏獻儀的背影很快從聖音少寧面前消失，望著她離開的方向，聖音少寧從袖中抽出那枝魏獻儀不肯接取的梅花。
仔細看又看，“明明是一枝好梅，怎麽，就不能隨手一納呢？”他疑惑。
然而人無蹤跡，疑問終不得解答。不久後，花枝從他手裏落下，梅花盛然，聖音少寧從其上踩過。
待魏獻儀回去靈臺神殿，入內後，她直往內殿而去。
魏獻儀打開封閉的殿門，往裏面走，繞過屏風後竟在室內門前看到一個伏在地上的人影。
他聽到動靜，一擡頭，不是華煢月又是誰。
魏獻儀在不遠處停住了準備上前的步伐，她原先打算放華煢月出來的，現在看來，似乎不需要了。他已經爬出來了，只是形容略有狼狽之色。
面面相覷之時，華煢月猛然咳嗽幾聲，他擰著眉頭，擡眼望向魏獻儀，臉上顯露痛苦神色。
魏獻儀緘默片刻，等華煢月的咳嗽聲弱下去，她才上前查探他的狀況。
陰影覆下，華煢月扣住門檻的手指緊了一些。
“師尊……”
他聲音虛弱地喚道。
魏獻儀低眸俯視華煢月，他眼中似有怯意，一副不敢直視她的模樣，魏獻儀視線轉移，投註在他手腕上，上面一根琴弦緊勒，琴弦另一端則被系在琴案桌腿上。
魏獻儀低身，給華煢月解開了這段弦，細長柔韌的琴弦從華煢月的腕上剝離的瞬間露出了印在皮膚上的鮮明赤色。
華煢月淺淺地舒出一口氣。
魏獻儀扯起琴弦，順著琴弦的方向往裏走去，走過華煢月身邊時，還不忘提醒他。
“起來。”
華煢月從地上起身。
因為他曾蹲伏在地面很長時間，所以此刻即便他動作緩慢，起身的時候也有一陣暈眩頭痛的感覺。華煢月兩眼花迷，踉蹌著腳跟在魏獻儀身後。
魏獻儀勾著琴弦，最後停在了琴案旁。她視線微低，看到地面上被摔成兩半的古琴。
她沒說什麽，將左右兩邊琴身連同琴弦收拾到一起後，把它們放到了華煢月腳下。
“等會把它們帶走。”魏獻儀吩咐了一句。
“您不要了嗎？”華煢月問道。
魏獻儀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古琴已毀，她留著根本毫無用處。魏獻儀看了看華煢月，沒有答覆。
因為她不說話，華煢月心中空泛發虛，也不敢輕易言說。
過了一會，在魏獻儀重新布置好琴案的時間裏，華煢月從背後勾上了她的手，準確來說是她的食指被他撚在手心。
不輕不重地壓著，又小心翼翼地揉了兩下，討好意味明顯，不過魏獻儀卻並不受用。
她另一手放下香爐蓋子，餘光掃向華煢月。
他低著身體，長發垂在身前，擋住了他看向魏獻儀的視線。
華煢月的腰又低一些，低得不能再低，攥緊她的手指放在唇邊，想要和上回一樣“討好”她。
“跪著吧。”魏獻儀見他一副起不來的樣子，指尖用力按住他的人中，抵在這上面叫他吃痛、將他推倒。
看著華煢月跌倒在地，魏獻儀抽出手指，在華煢月有所反應之前，她先開口道：“我已傳信去了華曦城。”
她將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聞言，華煢月神色微變，他跌坐在地上望著魏獻儀，眼底閃過一絲不安神色。
“師尊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我。”華煢月很快分析出魏獻儀傳信去華曦城的目的，他這樣說道。
魏獻儀將用來擦拭手指的手帕扔在斷琴上，她瞥向華煢月，直接告訴他：“可我不確信你說的就是真的。”
“我會說真話。”華煢月幾乎是立刻回覆，對上魏獻儀的目光，他暗暗喘息，輕聲細語地再三向她保證：“我一定只說真話。”
華煢月面上神情堅定不已，魏獻儀看著他，忽然覺得讓他待在這裏獨自思考的決定是正確的。
至少華煢月現在已經想明白該說什麽了，不是嗎？
“為什麽來我身邊？”魏獻儀由此較為輕松地問出這個問題。
華煢月眼神一頓，他從堆疊的袖口中伸出幾根手指。
在魏獻儀的註視下，華煢月先折下中指，“我來您身邊，一是為拜師。”
“二是為求學。”說著，華煢月收起食指，還剩下大拇指頭露在外面。
他說的前兩個理由符合情理，也是華煢月一直在做的事情，魏獻儀聽到這些絲毫不覺得意外，然而她知道華煢月還沒有說出口的第三點才是教他時不時“以下犯上”的真正原因。
華煢月沒有立刻折下拇指。
魏獻儀已經等了他好些時日，而這一時半刻，她自然也是等得起的，因此她沒有催促華煢月，在等待期間，魏獻儀點起了香爐。
將銅獸香爐放在案上，“啪嗒”一聲，也是華煢月收起拇指的時候。當他折下第三根手指，說出第三個理由，一切就開始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我被送來，除了給師尊當親傳當弟子，還是要當您的……男妾。”他吐字清晰，即便說到最末兩個字，也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覺得有何處不妥。
華曦城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他說的是實話。
“什麽意思？”魏獻儀明白那兩個字的意思，讓她難解的是華曦城教他行此事的目的何在。
華煢月擡起臉，仰望著魏獻儀，一字一句說道：“當徒弟固然不錯，但若能枕在神女身側的位置，那就更好。”
“最重要的是，與神女合靈……可擁飛升之德。”他話音一頓，接著道：“此界之中誰人不想得道？”
華煢月自然不例外。
他荒誕無稽的解釋入耳，魏獻儀聽罷，覺得好笑。
“誰告訴你的？”她問。
“他們都是這樣說的。”華煢月一本正經地回覆。
見他眉宇間流露出的神色異常認真，想來應該不是在扯謊，魏獻儀皺皺眉，冷了聲音：“別信。”
華煢月沈默片刻，他膝行上前，湊到魏獻儀身邊。
“起先我的確不信，但是見過您，便信了。”華煢月看著她。
荒謬。
魏獻儀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她擡腿，膝蓋頂在華煢月身上，將他推的遠遠地，魏獻儀才同他說道：“就算是真的，可你的姓名早已列入鐘山籍冊，皆知你是我的親傳……”
“男妾？”
她念出這個奇怪的詞匯。
“綱常倫理你不在乎，我倒是在意得很。”魏獻儀繼續說道。
聽了魏獻儀的話，華煢月卻沒有分毫動搖之意，他反駁道：“得道飛升，一切榮光自會掩蓋塵俗之事，千萬年後，又有誰會糾結你我究竟是師徒名分，還是……其他。”
華煢月的算盤打得好，可惜只是如果，魏獻儀越來越看不透他的心思。將歪的扶正，確實不容易。
“而且……師尊，您真的有您說的這般在意名分之事嗎？”華煢月提出質疑。
魏獻儀不懂他這疑惑何來，望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華煢月緊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師尊，那天我都看到了。”
哪天？
“聖音少寧在您唇邊落吻，可是大家都知道，您是聖音少寧兄長的未婚妻，你們不該如此。”華煢月緩慢說道。
隨著華煢月的描述，魏獻儀也想起他所說之事。
魏獻儀有些詫異。
她絲毫不知道那日華煢月是在何時何地見到的那副場面。
不過即使如此，魏獻儀內心依舊平淡：“你看到了，那你應該也看見聖音少寧那時的窘態才對。”
那個時候，魏獻儀很果斷地打破了聖音少寧的夢事。
華煢月斂眸，卻恍若未聞，“我只知道您未婚夫的少弟很鐘愛您，而這並非符合禮義之事，就如我待您之心一般。”
華煢月把事情說的很片面，完全沒有考慮到魏獻儀之前說的那部分前提。也是在這個時候，魏獻儀意識到跟這個歪了的徒弟講不通道理。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一並說出來，讓我聽聽。”魏獻儀看著華煢月的目光漸冷。
華煢月沒有立刻回覆。
思考片刻，他猶疑開口：“其實，就算我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師尊您也沒有很討厭我，對嗎？”
魏獻儀對華煢月的問題感到意外，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而這恰好也是魏獻儀想要在他面前藏著答案的問題。
可是華煢月既然能問出這麽個問題，也定然是猜到了她心中藏匿的究竟是何種答案才對。
所以魏獻儀沒說話。
沒有主動向他托出心思，也沒有阻止華煢月對她的猜想。
“您為何不在意？”
許是感知到魏獻儀默認的態度，華煢月又說道：“因為從一開始您就從未對我懷有期待。”
“因為從一開始鐘山神女想要的，就只是一個能夠擔負起鐘山司天之職的修士罷了。”
“而我，則恰好符合您的要求。在此要求之外，也許有著所謂師徒情分，但我想……若師尊當真待我以師徒深情，恐怕早在我初次犯上之時，您就將我逐出師門了，又豈會有一時又一時容我‘冒犯’？”
華煢月的語速不快，他將魏獻儀的心思完整地剖析出來，一開始華煢月還會對自己惡意的猜想感到歉疚，可是後來隨著他越說越深，而魏獻儀仍舊沒有阻攔。
魏獻儀聽著他說出的猜想，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分毫變化。
再後來，華煢月便徹底確信了他所言並非揣測，而是實情。
“是這樣。”魏獻儀聽完了華煢月分析出的一大段話，最後輕描淡寫給了個回應。
正如華煢月所說，魏獻儀對他沒有抱以其他情感，就連幾分師徒情分也是因為華煢月既定的名分。至於其他，魏獻儀不在意。就是因為不在意，所以魏獻儀對他才有著異常的耐心。
對華煢月有耐心的另一種原因在於，魏獻儀不確定找到另一個如他一般一學就會天賦的徒弟需要花費多長時間，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時間教會那個徒弟有關鐘山司天的所有……
“你很好。”魏獻儀給了華煢月這麽個評價，但是仔細想想卻很不對勁，所以魏獻儀又補充一句：“但也不夠好。”
聽著魏獻儀相互矛盾的兩句話，華煢月沈寂已久的心頭突突地跳動起來，他眼眸微動，終於從地上起身，他走到魏獻儀面前。
“所以，您應該能原諒我吧？”華煢月望著她，閃爍的眸光映襯出他心中浮露的忐忑。
“我一時沖動，我知錯了。”
現在回想著實瘋狂。
“知錯了？”魏獻儀琢磨他這句話。
“煢月錯了。”華煢月軟聲又道。
魏獻儀看了看他，“知錯能改是好事，可你準備拿什麽來彌補已經犯下的錯誤？”
華煢月楞了下，沒有明白魏獻儀是什麽意思，他以為只要魏獻儀可以松口原諒他，一切便能恢覆如初
彌補……
她需要什麽？
而他，真的能給得起嗎？
未免魏獻儀提出他做不到的要求，所以華煢月先開口，給出他的誠意：“我願意向師尊起心誓，往後司天術法我會做到最好。”
“心誓？”魏獻儀許久沒聽過這個東西了，她想起一些事。
魏獻儀笑著說道：“曾經也有個人為達目的起了心誓，不過後來他去修魔了，道修心誓不攻自解。”
華煢月聽完魏獻儀所說故事，心中驚訝不止，另一方面華煢月意識到自己給出的條件不足以使魏獻儀心動。
“誓言不可靠，我不信這個。”魏獻儀垂手，擡起華煢月的下頜。
擡的高了，看不見他的額頭，只餘纖長眼睫一顫一顫。
“還是跪著吧。”魏獻儀說道。
華煢月聞言身體一僵，他張了張嘴，面露難堪神色。原先魏獻儀叫他跪著，他願意，是因為他要低頭要認錯，怎樣都可以。可是現在他們正在計議寬解之事，魏獻儀卻還要他如此。
華煢月怎麽看都覺得她是在折辱他。
為此，他隔了很久才跪到魏獻儀面前。
魏獻儀的手還撐在他的下巴上，現在他整個人低了下去，她終於能看清他光潔的額頭了。
“仔細一看，你長得確實有當男妾的資本。”魏獻儀的手指點在華煢月的眉心，隨意說道。
華煢月早在她觸碰他的時候就繃直了身體，而更是在魏獻儀說出下文時，心中起了別的念頭。
他抿唇，沒有回應魏獻儀。
這是隨她來到鐘山靈宗的這麽長時間裏，魏獻儀第一次覺得他臉皮不錯，華煢月不知該作何感想。
華煢月不知道魏獻儀要對他做什麽，可是她的手指就在他唇邊，看了看，有些意動，張嘴，探舌，幾步之間，就能完成和先前一樣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終歸是他的假象。
魏獻儀在他張嘴的間隙，將一枚丹藥塞進了他嘴巴裏。
甜。
丹藥入口的瞬間，華煢月只覺得口腔中泛起了一片齁甜，有如置身糖漿蜂蜜之中，極致的香甜叫他太陽穴一陣一陣發痛。
“師尊……這是什麽？”等到這種甜膩至極的味道從他喉嚨間徹底消失，華煢月忍著嗓子裏的癢意問道。
望著他眉間的一點青痣，魏獻儀漫不經心說道：“是毒藥。”
處理好華煢月，魏獻儀終於能夠叫他真正學會何謂“安分守己”。
他緊繃著一張臉，在靈臺神殿學習各類術法，因為魏獻儀只教一遍，剩下的時間需要他自己學，所以魏獻儀很快離開殿中。
聖音馥想見她。
魏獻儀早收到了她的傳音符，現在才去找她，也不知還算不算是及時。
魏獻儀見到聖音馥時，她正站在院子外面，跟一個身著鐘山修士服飾的弟子正在閑談。
魏獻儀沒有上前。
她在不遠處駐足靜靜立著，小姑娘臉上藏不住喜悅，也藏不住事，聖音馥說話聲音沒有特別大，卻也足夠叫魏獻儀聽見她話中內容。
而魏獻儀也很快明白聖音馥想要見她的原因——天晴雪消，鐘山之內冒出了一處洞穴，裏面有異常濃厚的靈氣，想來應是有寶物身在其中。
與聖音馥交談的鐘山弟子就是負責此次勘探洞穴的修士之一。
聖音馥此刻正軟聲向對方請求同行。她是聖音家的客人，也是鐘山的客人，鐘山修士自然不可能就此應允。
請求無果，聖音馥正懨懨不已，她餘光一轉，在院門前看見魏獻儀的身影，連忙幾步小跑上前，眼中驚喜神色難擋。
“神女姐姐。”聖音馥高興地扯住魏獻儀的衣袖，魏獻儀拍了拍她的手背。
果然不過多久，聖音馥就與她講起想要下探洞穴的心思。
“姐姐，我保證我乖乖地待在他們旁邊，什麽都不亂動，可以嗎？”
魏獻儀註視著她，很快問聖音馥：“你為何想要前去？”洞穴是新出現的，有沒有寶物另說，危險定是有的，聖音馥看起來不像喜歡幽深之境的樣子。
聖音馥解釋了一二句，“……還有就是洞穴深處會有光影蟲，神女姐姐，我真的很好奇光影蟲的模樣。”
“會發光。會飛。”魏獻儀告訴她，她不想讓聖音馥下洞。
聖音馥聽了，仍然露出可憐的眼神，魏獻儀受不住聖音馥這般看她，在聖音馥下一次請求前，魏獻儀答應了她。
“可以。但是你得保證不離我左右。”魏獻儀道。
聖音馥一聽魏獻儀要隨她同行，心中欣喜更甚，她連忙跑去跟原先交談的修士商議何時入洞，魏獻儀在旁邊等待。
等了一會，魏獻儀見到聖音少寧，他也看到她，不過沒有上前。
聖音少寧偶爾朝她遞來一眼，魏獻儀覺得很不舒服，偏過半邊身體，看向別處，這一看就是看到了院墻樹下的璧玉白衣。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魏獻儀也能看出聖音瓏這時面容比之先前要憔悴許多。
見到聖音瓏，一定是在魏獻儀的意料之外。她不是沒想到聖音家的人有一出現就會有二有三，她是沒想到聖音瓏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不止如此，聖音瓏將扣在手中的物件向她展示一番，魏獻儀見著，記起那是之前她丟失一枚玉玦。魏獻儀一直以為是留在了太承那裏，沒想到是丟在了聖音瓏手上。
真的是……
魏獻儀在意的不是一塊玉玦，她在意的是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此刻竟被聖音瓏握在手中。
丟棄也好，毀棄也罷，怎麽樣魏獻儀都不能叫他拿捏住她的東西。
魏獻儀餘光瞥了眼聖音少寧等人的位置，確定他們沒發覺後，順著墻角陰影下走了過去。
她伸手去拿聖音瓏手裏的玉玦，他不僅不給還將之高高舉起。
在魏獻儀擡手之時，他另一只手順勢從背後抱住她。
在魏獻儀動怒之前，聖音瓏先附在她耳邊，吐息溫熱。
“你和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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